第6章：楚宫（1）(1/2)
夜晚，冷风萧萧，拂过桐影殿前枯叶堆积成山，若明若现的月光散乱地倾于晚暮，继而，几朵稀疏的云雾缓缓笼罩下，遮住了丝丝的月华，躲在了云后，银白如霜的流萤似水渐渐地西沉。
当和亲的消息传开之时，也是楚国兵马撤兵之日，除却晨嬟与瑾知难过心疼以外，最伤心的便是相宜，从小作为公主伴读陪在云曦身边，一起上学堂，念书习字，插花点茶，嬉戏打闹，闺中密友，那份感情自是无比的珍贵，相宜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那种滋味惶惶地。
那一晚，相宜哭哭啼啼的围在云曦膝前说了好多温暖的话，少女含羞总是美好的，她稚嫩的脸上带着灿烂的憧憬，“三公主，不是说好了么，我们要做一辈子知己，为什么你要远嫁呀？为什么呀？三公主舍得我么？”
她说着抽泣着，哭得泪水夺眶而流，梨花带雨，似细雨绵绵，她没有烦恼的哽咽着，流露出天真无邪的纯真的友情。
云曦为相宜擦拭着眼角的泪水，有一瞬的恍惚，只觉得如梦似幻，少年岁月里青涩时光，美好的甜甜肆意，娇羞而洒脱，只是那些时光总是会变的，谁也不会一辈子活在无忧无虑里，镜花水月，遥不可及，终是一场虚幻渺茫的清梦。
“相宜，有你陪伴我，度过这些年，给我带来许多欢声笑语，谢谢你，今后我不能陪伴你了，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。”云曦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，心下哀凉蔓延，逐渐的往胸口涌来，牵扯细碎地疼。
她目送着泪水斑斑的相宜离去，两行清泪似珍珠滚落，悄然滴在手臂，有着滚热的灼心之感。
已然分不清是铜漏的滴答声，夜来风凉凄凄，她不知为何而伤感，许是对自在洒脱恋恋不舍的懵懂向往。
思绪千回百转，回过神来，她脸庞上染上了笑意，如洁白无瑕的白梅，傲然绽放风雪之中，她笑自己，从何时起，会如此多愁善感，纵然是将来的路充满荆棘，仍对未知之事充满着无尽的希望。
兰芷动作麻利的为云曦卸下发间的珠钗，用梳子沾了茉莉花水，轻轻梳着如一匹绸缎的青丝，道：“公主和亲，真的再无法转旋了么？”
云曦拢了拢额前散乱的碎发，沉思道：“明日父皇圣旨下达，和亲之事已无法更改，傻兰芷，莫非你认为还有转旋的余地么？”
雕花紫铜烛台中，无数烛火明耀，铜镜里反射一缕温温弱弱的暖光，人影浮动，如真似幻，由浅至明，渐渐清晰。
云曦回眸望去，夜色阑珊，烛火忽闪，玉颜面上扬起慈祥安和的笑意，如四月清日之间的煦色韶光，拂过一缕暖柔的微风。
云曦甚为惊喜，起身上前忙迎了玉颜，不禁抚上玉颜鬓边的几缕白发，眸子里噙满了心疼，顿时觉得全身席卷酸涩，声音有些哽咽，“玉姑姑，您终于回来了，我好想您。”
这个敬语是对玉颜的尊敬与多年辛劳的爱重，在她心里玉颜是长辈，并非奴婢，更像是亲人。
彼时云曦穿了一件粉浅色绣栀子花疏绫裙裳，宽大的袖子随着纤细手臂盈盈垂下，长长的裙摆倾泻在地，那是浅浅的粉，衬托着青涩的容颜俞发的纯然明净，一双眼眸干净的溪水澄澈，明亮地不禁让玉颜迷了迷眼。
仿佛凝神的片刻，沈静姝温柔的面庞与眼前的云曦重叠，只是沈静姝柔和静好，云曦有着沈静姝不曾有过的自信傲然，如霜清冷，通透豁达。
恍惚的瞬间，玉颜掩下心中的思绪波动，颤抖地握住云曦的手，连连道：“真好，真好，一别经年，公主出落的落落大方，模样越发的标致可人，时间还真是快，转眼在奴婢怀里长大的小公主，便要出阁了。”
玉颜回来，兰芷也高兴，便兴高采烈的下去准备茶点，此刻含着兴致阑珊的笑容，取过托盘中的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和一盏豆乳茶，道：“玉颜姑姑风尘仆仆赶回来，必定路上颠簸，休息不好，牛乳茶能缓解疲劳，喝些茶定一定心神。”
云曦轻轻扶了玉颜一同坐下，娇俏道：“还是兰芷细心，姑姑为何从茂陵突然回京，是父皇召姑姑回来的？”
玉颜神色绵然，眼神却尤为坚韧，柔和的笑容下闪着感慨之色，“皇上让奴婢作为陪嫁，陪着公主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云曦闻言鼻头微酸，心下沉沉地悲切犹如闷雷滚过心间，泛滥凛然的疼，“父皇的用意我明白，只是我不想再让姑姑为我操心，楚宫的日子凶吉未知，何苦将自己陷入火坑，姑姑劳神劳力操劳了一世，晚年和该享享清福，留在长安吧，不必再陪着我重复那样如履薄冰的日子。”
玉颜含了感动之色，眼角的细纹如细细的丝线隐隐约约覆在略显老态的面上，微微动容：“这是奴婢的使命，望公主感念奴婢与献明贵妃十数年的情分，公主成全奴婢罢，护公主一世周全，在楚国需得理清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，公主必须有人相助，只要奴婢还有这一口气，便会辅佐公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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