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叫第一遍,燕子和樱桃就起床了。
外面天刚蒙蒙亮,燕子要上妆,要盘发,要穿霞帔,时间像金子一样要紧着花。
宝祥嫂也早早地过来,各种嘱咐,比如新娘子吃过娘家的早饭走,到了男方家里,就一天不能吃饭,只有等到晚上洞房花烛时才能由新郎官喂着吃。
又叮嘱樱桃,不要心疼偷偷送饭给燕子吃。
樱桃撇撇嘴,一天不吃饭,还不饿慌了?那就早上多吃点呗。
忙着忙着,天光逐渐大亮,樱桃听见有人喊她出来,是崔护的声音。
走到院子里,只见崔护今天也换了新衣裳,深青色的袍子,别有一番沉稳气韵。
他的发丝也都细细拢过,戴着一方同色的发巾。
樱桃穿着粉色衫裙,娇嫩得像一朵桃花,淡淡点了红色的口脂,看得崔护更生欢喜。
“今天人多事杂,我不能陪在你身边,你要在心在意。到了新郎家里,茶酒都不要喝,实在推不过,点唇即可。千万不要傻乎乎谁敬你你都接下,像那天起风疹晕倒,真的很让人担心。”
崔护注视着樱桃的眼睛,一字一句都交代清楚。
“我喝普通的茶水,没有事的。”樱桃笑起来,崔护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。
“酒席上混乱,没有时间分辨什么普通不普通,总之不要喝就是了。想喝水去找厨房的李大娘,她会给你。”
崔护再次强调一遍,樱桃只得点点头。
外面有人喊崔护的名字,他得去忙别的了,留给樱桃一个挺拔的背影。
樱桃转回屋子里,燕子已经梳妆完毕,凤冠霞帔,缨络垂旒,下面百花褶裙,大红绣鞋,像戏台上的皇后娘娘,美极了,平民百姓也有这样的华贵端庄。
接下来是拜谢天地祖先,家堂菩萨,生身父母,亲房近族长辈及兄弟姊妹。
父母及叔伯长辈受拜时,一面说些训诲的吉利语,一面微微笑着,像待宾客。
平时玩闹的兄弟姐妹们,今天也都老实,知道姐姐是要嫁人,以后也许很少见,心里格外亲热。
再过一会儿,外面响起了鼓乐之声,是接新娘的队伍来了。
临别时候,新娘与新郎一起叩拜父母,樱桃见朱大娘流下泪来,心里也难免一酸。
燕子没有亲兄弟,由伯伯家的弟弟背上了花轿。
鼓乐声音再起,花轿便抬走了,樱桃站在花轿的一侧,陪着前去。
媒人在前,一队人鸣锣,一队人执铳,及全班乐户、送嫁亲属,总共三、四十人,走过田畈,走过小溪,迤逦去新郎家里。
到了新郎家,更是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,石猛族里的人都来帮忙。
抬轿赶市,司帐司厨,女人则帮烧饭送茶,照应人客,长辈们都和悦,子弟们都齐心齐意,姊妹嫂嫂们都随叫随应,热闹堂堂。
石猛的父亲也着了新衣,拄着拐杖在门口翘首,此时做公婆的不单是一家之主,更是人世一桩大事的主人,如同佛经里说的世尊。
虽然为儿子娶媳妇,筹办费用几经艰难,又要忖度今后的家计,但是也觉人世的苦劳与慷慨,都十分值得,自己有得道者的喜悦。
下了花轿,新娘先是过火盆,又是踩瓦片,人群中儿童穿梭,嬉嬉闹闹。
嫁妆则一扛一扛地从大路上直抬到堂前,祭器先在祖宗面前供过,所有嫁妆皆歇在堂前堂下,让四邻的人走拢来看,然后搬进洞房。
到了最重要的拜堂,樱桃搀扶着燕子,听司礼人说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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